陳張莉生於中國,在臺灣成長,自1980年代一直旅居美國,經常往還臺灣與美國兩地。她是一位抽象藝術家,1968年畢業於臺灣國立政治大學,1990年在紐約普拉特學院獲碩士學位。她對美感的認知見地,主要來自兩地文化的共融,通過所見所聞,根據學習和經驗,構成了一個非常個人的文化混合比率。陳張莉是一位天生的書法家,下筆非凡,她的筆觸絕對是大家風範。由於曾受過嚴格的傳統國畫訓練,水墨畫中的虛、實、韻律及活潑的動感,促使她對歐美現代主義,頓然產生共鳴。當然,抽象表現主義的波洛克、羅斯科、斯提爾等人作品的靈感,本來也是受亞洲繪畫及哲學影響的。陳張莉來到紐約時,在曼克頓下城蘇豪區,受到當代藝術多元化而自由的創作氣氛影響,感到十分振奮;從普拉特學院畢業後,就住落在這裏。接觸到臺灣藝壇沒有的後極簡主義、人體及過程藝術、挪用藝術、後概念主義、新形式主義等,所有現代主義及後現代主義者,以至其他的藝術策略,互相輝映,其中的差異性及刺激性,激發起創意的火花。
到了今天,衆多當代藝術中心蓬勃發展,當代藝術的範圍也從新定義。藝術家經常周游列國,四海爲家。他們能說多國語言,多姿多彩的生活不再局限於一個地區,這是他們努力互動,熟悉多元文化的成果。陳張莉的抽象藝術,通常以系列式展現,摻進投入式多媒體裝置元素,蘊含著歐美抽象主義,因應著當代全球藝術的路向;也帶有中國畫的意味。中美二元基因互相交織在一起,已不能分割開來。東方主義對審美自主的漠視,藝術家詞彙陳腔濫調的單一性,已不再流行。在這個不斷縮小的世界裏,新的、更成熟的模式,不再主張分裂,而重視共融。
陳張莉對偶發的現象及個中的啟示甚感興趣,以飄忽無定、轉瞬即逝的現象作爲啓迪,從而思考存在、自述和過程。她的主題經常攝及時間、記憶、心理狀態及非凡現象。陳張莉對新物料特別好奇,2008-09年間在上海開始創作的「自在流意」系列,嘗試采用樹脂爲素材。此系列由400個小的方形樹脂組件砌成,可掛在墻上構成巨大的網格,也可放在地上,拼成宏大的風景、海景、雲景;其意像是創作過程的結果,樹脂的流動,好比黑、白、赤色的水墨,一個顔色摻進另一個顔色裏,感性的造形互相交融;其中的能量引力接合藝術形成一股動力。陳張莉喜歡變化的概念,以及在重復性當中所產生的内在差異;呼應著極簡主義以系列形式表達藝術概念的創作特色,也同時是一種傳統的延伸;正如中國捲軸畫獨有的電影感,以簡單的技術,展現出時間與空間優美的互動。陳張莉的作品由個別單元組成,可以按特定的場地空間,從新組構而做出不同的排列,展場跟作品之間產生互動的關係。 她也有創作精彩的單件樹脂浮雕,獨立展示,其韻律性的圖案猶如層疊的流水暫時凝固了。
最近完成的「游移」系列,自2010年開始創作,以流動的塑膠彩及混合媒體作爲素材,陳張莉不斷把畫面加厚加重,並在肌理中下功夫,加上層曡的顔料,形成一種拼貼的元素;在工作室裏,她經常聽音樂,她說:「尤其是‘沉重’的樂曲, 帶著感性的暗湧和失落的意味。」她憑直覺寫意,同時間處理幾個不同的畫面。
陳張莉的畫意,並不局限於邊緣之内,其意像延伸開拓,進到畫廊的空間裏,虛實空間互動,把畫中的意象自然展開。藝術家以的大規模的創作來探討她的創作過程。在「游移」系列中,她以地勢形態,模擬動蕩的末世,凝聚又離散,從微觀到宏觀的世界,歷史前後的時空,召喚了水、雲、風、白茫茫的冬日景色、破裂的冰川、黑洞等形象,皆從顔料的裂縫中呈現出來。同樣的,作品主要是單色,黑白及漸變的灰色,帶輕微的珊瑚紅、綠、藍,構成遼闊的大自然,同時凝聚了我們的視野。純灰的色調十分豐富,畫家暫時還未被色彩牽動。但不久以前,她也曾畫了一幅紅色的畫,藝術家本人也感到很是意外。
陳張莉自從到過黃山回來後,就開始以黑白爲主進行創作。黃山位於中國安徽省,因其景色壯觀宏偉而著名。對於陳張莉來説,是一個脫胎換骨的經驗,她説:「非常奧妙,非常清純」,卻難以用言語來形容。2004年之前,她是一個色彩家,畫面充滿著絢麗的顔色。自從親臨震撼的景色,隨著就把創作淡化爲黑白。黑白的抽象感,讓她與主題保持一段距離。觀想那即將逝去的回憶,曾目睹的顔色,也只剩下模糊的印象了。用淡淡的顔色襯托黑白的畫面,藝術家更能表達黃山的景色,千變萬化的明暗,通透的山形,無盡細緻幻化的色韻。黃山對陳張莉來説,是神秘的,黑白的顔色正好詮釋個中的奧秘。
最新的「詩韻」系列,精彩的大型多媒體黑白抽象作品,是「游移」及其他黑白作品的延續。「詩韻」的内容更加豐富,留白的空間較多,看去會覺得藝術家很輕鬆就完成了作品。一直以來,陳張莉自然流露的創作,都讓人感到她是毫不費力的。其中罕有的優雅,是藝術家氣質所散發出來的想像;自然帶動即興的動感,醖釀出時間的肖像。萬變的畫作,讓人聯想到中國的詩詞、英國威廉·布萊克的詩,或T.S.艾略特的《四個四重奏》:
對大部分人來説,我們擁有的不過是虛度的
瞬間,進出時間的瞬間,
迷亂的執著, 在一道陽光中轉瞬消失了,
不曾見過的野生百里香,或冬日閃電的光芒,
或瀑布,或刻骨銘心的音樂
竟猶如聞所未聞,但你就是音樂,
只要音樂依然留存。